黃昏離去前的天,是寶藍色的天,清清的水水的,不帶一點喧囂世俗的紫,也沒有染上一點塵埃。每當我孤獨的時候,我總想往這天邊走去。一直走,一直走。走到天色暗了。


現在的住家在二樓,從窗口望出去,是另一個窗口,對面人家的窗口。更悲觀的說法是,對面人家窗戶反光玻璃反射出的,我的窗口。我以為,是我用窗簾決定了天的距離,只要像升旗典禮般地,將細繩向下拉,我想要見,就能見到天,甚至打開窗,向天邊走去。



扣上灰白直條紋襯衫胸前的第二顆鈕釦,穿上新鮮的土耳其藍,安頓好長短不齊的髮尾,選了把壞的較不嚴重的傘,決定穿小熊圖案的黑色襪子,出門,向天邊走去。如預想的,這距離很遙遠。


近來的天空,不是銀白的刺眼,就是灰黑的嚇人,一陣大一陣小的雨勢,澆熄了春末初夏的草腥味。那種讓人想起相思樹下,風暖暖的,送來相思樹飄落的小黃絨球,所伴隨著的濃重的草腥。


踢著老舊人行道翹起的地磚,用傘依次的敲打著地面, 一步一塊磚的走,腳軟軟的,將紙袋提的摔摔打打。無視於一旁刻意放慢速度的計程車,嗅著,我嗅著,只要有一點點,就能撫慰我的失落。


坐在228公園的池畔旁,一對同志戀人,在池塘的對面,聊著天。不免俗的,抽著煙。右邊的那個男人,讓我想起了白先勇孽子中的小玉,白色印花襯衫,不知是刷白了,還是穿舊了的牛仔長褲,眉目清秀,一開口,卻洋溢著桀傲不馴的氣質。好不適合。左邊的,像阿青,那個穿著卡其制服,被父親追打逃出家門的阿青。


他們不該在一起。我指的是小玉跟阿青在書中不是一對。怎麼就一個像小玉,一個像李青呢?或許再四處看看,遇上吳敏、老鼠也不是問題。


真單純,聊天真好。出了公園,你們要做什麼呢?我在這真好,看著鳥捉魚,魚躲鳥,真單純,真好,回去後,我能做什麼呢?


回頭看看新光三越樓上的天。細雨打在新光50樓的筆尖,灼熱的觀賞燈因為溫差,向天空起了裊裊的輕煙。黃色的燈光之上,是因雨而暈開的紫色的天。


我喜歡台北的街景,喜歡台北的繁華燈火,但我又討厭,討厭它們將那抹清澄的寶藍,烘的紫濛濛一片。


我喜歡,但我又討厭。你應該懂。


「妳不回家嗎?」

「回哪一個家?」


孩子朝池裡丟了顆石頭,池水蕩漾起來,我的心也跟著波紋的頻率蕩著,漾著......昏昏的搖著,隱隱的痛著......孩子呵呵的笑了,把我的心笑成一片一片的,一片一片的,飄到綠萍的裙擺旁,然後沈,沉,沉,沈到那股會讓人連聽覺一起失去了的黑暗中去了。


「為什麼不到我身邊來?」

「因為你不需要我,因為所以我走不到。」


每當感到孤獨的時候,我總想往天邊走去,但走到一半,我忘了我要找的,是什麼顏色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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